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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鐘擺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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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鐘擺(2)

李箬衡一向看不慣舒澄澄大手大腳,次日給她拿來衣服時嘮叨起來:“公司不是有衣服嗎?你湊合一天怎麽不行,上班又不是相親,幹嘛天天花錢,省點錢買個房子不好嗎?”

舒澄澄說:“我要穿裙子。”

“怎麽,甲方霍爸爸提的新需求?”

他觀察了一天,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,比如霍止跟舒澄澄雖然不說話,但舒澄澄來來往往時,他目光總往她腿上掃。

舒澄澄的腿是長得好看,尤其小腿到腳踝那一截,筋骨玲瓏纖長像只鹿,穿裙子露出來的時候格外好看。

霍止看起來性冷淡,原來本質上也不過是個男人,哪怕舒澄澄穿著牛仔褲,他也還是會多看幾眼她的腿。李箬衡有些幻滅。

舒澄澄懶得聽他哪壺不開提哪壺,“你有廢話去找前妻說,我很忙,走了。”

李箬衡還有些廢話要交待,“舒澄澄,你看新聞了嗎?”

這年頭的新聞除了致郁之外沒一點用,她早就把新聞戒了,“什麽新聞?”

李箬衡把鏈接發給她。標題很聳動,“某傳媒公司高管家中搜出大量違禁藥品,疑涉買賣藥物,關聯多起性侵案件”,有關藥物的圖片打了碼,對人的描述也很模糊,但依然看得出當事人是付寧。

付寧前天對舒澄澄動了手腳,昨天就進了局子,而且看情況是要狠狠蹲一陣子,職業前途一片灰暗,三套豪宅加起來都未必夠抵賠。

舒澄澄一臉驚訝,“你報警了?可以啊你。”

“我提前散了夥,哄了溫嘉瑞半晚上,哪有空報警?而且我報警能有這個效果嗎?這是有人在整他,少裝傻。”

舒澄澄默了默。

李箬衡拿筆尖點著她,“舒澄澄,你別作。你又不走心,挺過分的,平時玩玩別人也就算了,別惹霍止這種人,小心把自己玩進去。”

他好像以為是舒澄澄主動招惹的霍止,殊不知這次事實截然相反。

舒澄澄接著逗李箬衡,“霍止這種人是哪種人?”

李箬衡很嚴肅,“反正跟我們不是一種人,別說千秋,東仕的死活都是他一句話的事,你說呢?”

連東仕都是霍家的,霍止肯來做項目,厲而川得把他當祖宗捧著。

她確實惹不起霍止,也不想惹,但覺已經睡了,暧昧已經搞了,覺是素的,暧昧則很克制,這些對她而言都是第一次。

她拉著門把手,臨走前又想了想,“那我要是走心呢?”

舒澄澄走遍中國都不會走心,李箬衡完全當她在胡扯,於是戴上眼鏡看工作,順便滿嘴跑火車,“行啊,那你走心吧。譚尊身價幾千萬,結了婚還在外面有三個情人,生活挺多彩的。霍止值幾個億我不好說,反正婚事他應該做不了主,不過他們那種上流社會,就算結婚,也不耽誤他多彩,你努力吧。”

李箬衡自己是個結婚狂,也把別人當結婚狂,可舒澄澄從來沒想過那麽遠的事,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和霍止關聯到“情人”這種有名有姓的正經關系上。

聽起來很陌生,讓人腦補出一些“少爺,如夫人已經掛在墻頭上三天了”的爛梗。

但舒澄澄又突然想起那天夜裏,她喝醉了酒,回到東山客,門裏燈亮著,滿室暖黃,霍止靠在沙發裏,手指輕輕翻動書頁。

那個場景很漂亮,勝過她設計的任何一間房子。

她最後什麽都沒說,拉上門回了工位。

溫嘉瑞關心那塊風水好的石頭,下午,舒澄澄親自開車去石材市場提貨。

日頭很曬,賣家正在場子上一塊山石邊跟一個女生吵架。

女生的小臉很窄,骨骼量感明顯,長著張有錢的臉,卻穿著很素的牛仔褲黑吊帶,配上高瘦身材和淩亂的自然卷長發,搞藝術的味濃得呼之欲出。

舒澄澄等夥計提貨,自己倒茶喝茶看熱鬧,還幫著女孩還價,“黃叔叔,你這石頭也沒多好,便宜點給她得了。”

賣家哭喪著臉,“小妹,她不是要這塊大的,她是要我家這塊祖傳的小不點,這不是強買強賣嗎?”

那女生說:“我就看上你這塊了,正好給男朋友刻個小東西,我不強迫你,我求你行吧?”

賣家是潮汕人,迷信這塊紅玉墜子有財氣,加多少錢都堅決不賣,但扛不住她給得實在太多了,最後還是屈辱地摘下玉墜,放進包裝盒。

舒澄澄提了貨出來,女生註意力一轉,又盯上了她這塊大的,“你這個,也好看。”

舒澄澄蓋上布,以防她上了頭纏著不放,“客戶要的,不能給你。”

她很失望。

舒澄澄提貨走時,看見她在街邊招手,看樣子是不知道怎麽打網約車。

她長得瑞氣千條,在荒郊野外裏這麽站著,頭上寫著金燦燦的“我是肥羊,快來宰”,令人痛心。

舒澄澄停車落窗,“你去哪?定位給我看看。”

女生給她看了地址,是她被霍止強迫去東山客看房那天住過的那間酒店。

舒澄澄給女孩搭順風車,兩人加了微信,她才看見對方的名字,“厲而璟”。

江城姓厲的有錢人不多,用同一系列焚香香水的也不多,她哥哥是誰很好猜。 這麽看,厲而璟長得是和厲而川有點像,那副濃烈的眉眼在厲而川臉上風流,在厲而璟臉上英野,厲家人很會長。

厲而璟比她小一歲,學的是雕塑,人不僅活潑還精力旺盛,被太陽曬了一上午,鼻子上的小雀斑都顯出來了,還是滔滔不絕。

舒澄澄頭一次碰到有人比自己還能沒話找話,一路上嗯嗯啊啊,把厲而璟送到酒店門口就打算走人。

厲而璟想挽留她,又聽說她是做建築的,更有興趣,“好巧啊,我們家也做建築,一起吃個飯吧。”

她家做建築這事舒澄澄是知道的,但舒澄澄體力差,早就曬得沒精打采,坦白道:“其實我是你家的乙方,回見吧。”

厲而璟只好放她走。

舒澄澄開的是李箬衡的舊路虎,這車年紀不小了,車況很壞,剛起步幾米就熄了火,她下車檢查,聽到酒店門口厲而璟正和朋友們擁抱聊天。

有人問:“霍止前腳來江城,你這個未婚妻後腳也來,幾個意思啊?”

厲而璟很大方,“你也說了我是未婚妻,我想來就來。”

另一個人說:“你來查崗?霍止怎麽會拈花惹草。”

厲而璟走進大堂,“不一定,不過無所謂。”

舒澄澄打開前蓋,摸上老舊的管道,想起李箬衡說的“這種人”,咬緊後槽牙,腦子裏有根線“嘣”地一震,快要斷開。

真是上流,真是貴族,真是兩種人類。女的是有未婚夫但“無所謂”,男的是未婚妻都有了,還在這跟她“我想跟你睡覺”。

車子沒修好,舒澄澄叫來人拖車,找了別的車來拉石頭去園區,最後又跟彭丹尼去東仕取材料。

兩人都跑了一上午,頭昏腦脹,一起去一樓花園旁的咖啡館吃東西當午餐。

彭丹尼給她講起大董事霍家的桃色緋聞:霍川櫻的丈夫死了多年,如今她信佛,嘴巴吃素,肉體吃葷,換過的情人不知凡幾。霍川柏也濫情,他是花花公子,玩得起扔得開,歐洲的小明星圈子裏不少人都有他送的珠寶,他玩得離譜,他太太也差不多,她養著兩個小男生,還是雙胞胎。夫妻兩人平時都不回家,偶爾見面只在霍家老宅,不僅和和睦睦,紀念日還互相送不動產。

舒澄澄平時很愛跟他講八卦,今天卻不想聽,借故打斷他:“隔壁那桌是東仕公關部的,你再大聲點,小心被黑社會剁舌頭。”

彭丹尼擺擺手,“當事人自己都無所謂,他們這種人只有吃人肉才算新聞,怕什麽。走吧?”

舒澄澄還要給溫嘉瑞回個消息,彭丹尼先出去等,一眼看見厲而川和一個女生在門外陽傘下曬太陽吃冰沙,隨口打招呼:“厲而璟?我看過你的展覽。”

舒澄澄打著字,擡頭看看,這才發現門外那個女生是厲而璟。

門開著,交談聲傳進來,厲而璟說:“怎麽可能,我還沒辦過展覽呢。”

彭丹尼很確定,“畢業展。你是巴黎美院的,畢業作品是金屬材質的‘不在鏡中’,雕的是你自己親吻鏡中人,但是用了特殊材料,鏡子裏其實沒有倒影之人,我猜你是在表達當代人自戀的虛無。”

彭丹尼好像個真正的交際花,誰都認識。

舒澄澄在咖啡館裏看彭丹尼嘮社會嗑,然後想起彭丹尼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也是這麽頭頭是道,當時她還很嘚瑟,現在她開始覺得被他認識沒什麽含金量。

門外,霍止遠遠走來,看見陽傘下的厲而璟,朝她招招手。

他神情冷淡如常,但掌心向內,指尖向上,是很親昵的那種招法。

正午時分,霍止披著滿身陽光,站在那裏幾乎有灼灼玉樹的味道。厲而璟跳起來,三步上前,往他身上一蹦,抱住霍止的脖子,左右各自猛貼了一口,然後開心地攀談。

從口型上看,她是問:“你最近畫了什麽?給我看看。”

霍止說:“很多啊。”

看來不用問了。懶得問,不想問,她只想回千秋。

舒澄澄應付完溫嘉瑞,回千秋畫圖。

霍止已經在山地上堆好了體塊,她在各種縫隙裏打轉,這裏放棵樹,那裏留片湖。

上班是給他打輔助,下班還要給他當情人。

除了認識歐夏那個垃圾男友是個失誤,舒澄澄從來沒幹過這種插足的事。 原來霍止比她還道德敗壞,她想咬死他。

舒澄澄畫到半夜,看公司哪裏都不好,零食不合胃口,雜志也不好看,只看上了李箬衡辦公室的新沙發。

李箬衡正趴在桌上補覺,她收拾好沙發,躺上去點了外賣,李箬衡終於睜開眼,看了看沙發,“躺感還行?”

舒澄澄拉住李箬衡的衣角,“師兄,你也來試試,一起躺。”

她聲線柔冷帶沙,很是誘人,李箬衡真就彎下腰,湊近她的臉,看清舒澄澄的鼻尖、人中、淡紅的嘴唇,夜燈下長睫毛的陰影撲閃。

舒澄澄既饑餓又頭疼,很需要找個人睡一睡,抓住他的領帶向下扯,“來,師兄。”

李箬衡拍開她的手,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上,“滾,又給我來這套。”

“什麽叫‘又’?”

“你大一就誘/奸我,我還記得呢。你又怎麽了?心情不好?”

李箬衡也很難搞,不僅不給睡,還要刨根問底。

舒澄澄踹他,“沒勁。我外賣到了,你去給我拿外賣。我是女孩子,八點後上大街會被合法強/奸。”

李箬衡去拿了外賣,回來卻沒進辦公室,背對著她在走廊上打電話。

李箬衡一身少爺毛病,她以為他是嫌外賣味道大,打算出去吃,剛到走廊上,李箬衡驀地轉過身,怔怔看著她,手機屏幕映得臉色發白。

然後他快步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,“出事了,過來。”

舒澄澄跟他一起看新聞,看到標題,心裏一沈。

半小時前,東仕在外網被爆出多個建設中的地塊涉嫌違規使用,其中包括違規填海造陸,填一百公頃批不下來,就拆成五塊用五個子公司名義審批,或者沒有辦理環評文件就開始施工,再或者建設階段只給下游企業欠款憑證,等到交樓才慢慢兌現。

諸如此類,和時下某些爛尾樓地產公司的做法如出一轍。其中有大企業的通用臭毛病,也有時間差導致的手續流程差異。

時下網絡對地產商和樓盤這兩個詞語格外敏感,這些是個吸引眼球的炸彈,一時間“東仕”兩個字的知名度平地起飛。

媒體迅速跟進,厲而川的投資首當其沖被曝光,馬場、球場、會所、捧女明星,看客對這種人有天然惡感,輕易地聯想到玩弄錢權色交易的那類商人。

半小時後,東仕內部有人檢舉執行總裁厲而川使用違規手段拿地,其中一塊最醒目的就是東山。

別的新聞都可以當熱鬧看,這行字才是炸彈。 消息來自內部,說明有人看不慣厲而川長期坐在這個位子上,一番鋪排,以其他地塊的問題誘導輿論關註東仕,再以東山作為實際依據,引導東仕瞄準厲而川,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逼迫董事會放棄厲而川。

當時東仕的人吹過東山項目的順利,“從競拍到立項都一把過”,現在甲方的“一把過”透著股乙方要喝西北風的味道。

地產行情本來就差,千秋的項目青黃不接,資金也緊張,東山是接下來最大的活,但看起來這活前途堪憂。

李箬衡頭大,問道:“你問問霍止?我看那些違規手段說得語焉不詳,主要是些手續流程合規的問題,如果霍止堅持,也許還能把手續辦下來接著往下走……” 又轉念想到舒澄澄和霍止的關系,他改了念頭,說:“算了,還是我去找人。”

舒澄澄確實不想問,但手機適時地亮了起來。

是樓下的值班前臺打來電話,說:“舒小姐,您有訪客。外面在下雨,您也許要帶把傘。”

來人是霍止,黑色西裝,黑色大傘,在夜色中削出個清俊的剪影。

傘隔開綿綿的小雨,雨霧帶著“千秋”招牌產生的光汙染籠在傘面上,像只發光的冕輪籠罩著他。

他站在寫字樓外都顯得蓬蓽生輝,而千秋裏面堆滿圖紙模型,更不像樣,會被他襯托成垃圾堆。

舒澄澄無意讓他看到不成體統的千秋,沒請他上去,“你怎麽來了?”

見她沒有邀請他上樓的意思,他撐過傘示意她鉆進來,“有點冷,上車說。”

舒澄澄看了眼他的手,顯然不適合碰到雨水,於是走下臺階,站到傘下,胳膊蹭到霍止的西裝外套,她向旁邊躲開一公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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